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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天空很黑。连星星都没有一个,地上唯有依靠人造的灯光活着。
刻意的亮光把空气中的灰尘曝露在人类的肉眼,提醒大家环境的污染程度。孤独和寂静被隐约地在空中画出,你看不见它。就像藏在黑暗里的影子,有一种孤独的味道。

我没有关上窗口,任由晚风不经允许地闯进房里。
电风扇在我右方一直发出旋转的声音,吹着我的大腿。但是,我还是比较喜欢晚风。
那是在这里唯一没有城市感觉的东西。

人家说,眼睛是人类的灵魂之窗。
这是我在小学就已经听到的东西,无奈我的灵魂之窗因为面对太多没灵魂的物件,已经有些蒙了。看来,也是时候买个眼镜了吧。

我揉了揉眼睛,继续移动滑鼠,不时关掉朋友在MSN中病毒的短讯。
在晚上对着电脑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。你坐在电脑桌前,等着电脑提醒你一些未做的事情。在那段时间里,你只能呆在桌面的背景图,然后把你的滑鼠在文件与文件的空隙里穿梭。

部落格的歌自己唱了起来。我邹邹眉头,然后关掉那首歌。
我也有部落格,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放过歌在里面,就算有,我也不会放自动播放。想像你一下子开了好几个部落格,然后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歌一起播放,交杂在一起,即使是再文艺的歌也会变得和菜市的杀价声一般。

我在看完部落格后,发现时间已过了十二点。
第二天了吧。

我在MSN寻找珉耀的名字,点击下去。
然后,熟练地在键盘上打出四个字,生日快乐。

活了二十多年,连生日的祝福也觉得有些厌倦。
每年都必须说上同样的东西,说久了,感情也走了。昔时的开心已成为生日的传统。当我祝福之后,就会很习惯地等谢谢这两个字。说不上是感慨,只能说是光阴留下的后遗症。

 

『谢谢。』
『喂,你。要去喝茶吗?我不打算买蛋糕,随便到外面的茶餐室喝几杯啤酒就算了。』

『哦?也好。长大了,对甜食厌恶了吧?』

『一点吧,吃了蛋糕那么多年,也腻了。』

『那,待会儿见。在XX茶餐室。』

『好的,待会儿见。』

 

***

我一向都不喜欢过生日。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程序化的祝福,只是我在生日有太多的回忆。
我不想在全部人都兴致勃勃地为我庆祝的时候,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。回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,当你在越多人的地方翻阅你的回忆,你就感到越多的寂寞。仿佛明明在身边的讲话声都成了一部电影的插曲。没有人会在意插曲的长短,只会留意在回忆那部电影里曾经看过的景象。

我驾着汽车,在半夜十二点半后到达目的地。
我算过了,一共用了两首歌的时间。我习惯用比喻来形容时间,例如我用了一餐饭的时间来洗澡。
虽然,我也曾对自己的莫名感到奇怪。

他们早就到了。

珉耀见我到了后,向老板要了一打的啤酒,顺便吩咐我不能喝太多。
我叉了他一句后,然后坐下来。『太不公平了。』 我埋怨。

在八首歌后,我们都喝完一打的啤酒了。
我们把仅剩的那一瓶留着,大家都打算让珉辉喝完。与一个人相处久了,自然就会产生一种默契。我不是很喜欢社交,但却很享受这股独一的默契。这是一种无需言语的表达方式。

珉耀迟疑了一下子,然后拿起酒瓶。
『敬你的,预祝你下个星期二十二岁生日。』 碰了碰杯子,然后他一个人喝完那瓶酒了。

在喝下酒的那一段时间里,我都在发呆,直到他放下酒瓶后,我才忽然想起下个星期是我的生日。
6月20号。是下个星期三吗?右手的拇指继续摸着杯子上的图案。

关于我的生日,我曾经上网查过。发现那只是365天里面很普通的一天。
六月二十号是一年里的第一百七十一天,离结束那天还有一百九十四天。我就是在1987年里的第一百七十一天出世的。在那天,邻居黄大伯的儿子也刚刚满五岁。

其实在那天,发生过很多事。
在第二十个生日时,我拿到女朋友送我的手表。
在第十八个生日时,我第一次和朋友在晚上喝茶。
在第十六个生日时,我在高级数学考试拿零鸡蛋。

然后记忆开始褪色,我不记得次数,但依稀还记得我做过什么。
我不见了妈妈送我的项链。
我第一次和喜欢的女生说话。
我学会了孤独地过生日。
我抱着妈妈过十二点。

记忆是黑白色的,这是我对往事的统一概念。即使再旧,它也只不过能退到黑白。我唤起潜在的能力,很努力地,为这个记忆上色。
在第四个生日时,我第一次看到妈妈为了爸爸而哭。

我的爸爸也是在那个时候走的。
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,只是知道当爸爸说不要我们的时候,妈妈就在哭。我当时很想问离婚是什么回事,但是我没有这样的胆子。因为我面前站着的,是一个不要我们的爸爸。到最后,我还是没有问。爸爸走出门后,我追到门口那里,看着爸爸穿上鞋,然后离开。之后,妈妈就抱着我回到房间里了。原本,我是很想问爸爸。

『你几时会回来?』

***

窗口外面的天气是阴天。不知几时开始,黄昏就已经给我解释了孤单的意义。当我在爱上黄昏的同时,我才发现我已经是寂寞的跟随者。我把开水喝下,然后离开还有云的黄昏。手中还拿着一个玻璃杯。

我的电脑还在开着,荧幕不中断地发出有害的放射性射线。除了电脑主机里的风扇之外,房间里的风扇也在转动。我嗅着房子里的热气,走到电脑面前。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五点四十九分。我没有坐下,身体保持在弯曲的姿势。我轻碰着滑鼠,在手心与滑鼠之间腾出了个空位,让思想穿梭。

我对爸爸的词汇感到陌生。
在我还牙牙学语的时候,爸爸已经离开我。那时候的我,连爸爸的名字都不懂。
所以,我对爸爸的记忆不是很深。或者是说,从懂事以来,知道爸爸后,对爸爸的怨恨还深过对爸爸的认识。

我的名字叫做叶子辉。人家都说,每一个人的名字背后都有一个意思。我不懂这个是道理还是真理,不过在我听后的那晚,我想了很久。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只是放纵地让名字不断地在脑里重复。子辉。子辉。子辉。子辉。子辉。或许这个问题是该问爸爸的。学校里的同学都是那么说,不懂的回去问爸爸。

我有一个不要我的爸爸。这句话,我一直以来都不敢说。因为我不知道那样的爸爸算不算是爸爸。以前我们的家很穷。就连全家福也是在我满一岁时,阿姨替我们拍了张后,洗给我们的。里面有一个小孩,妈妈,还有一个陌生人。

陌生人。这个是我对爸爸的认识。除了知道他姓叶之外,我都不知道了。我不敢过问关于爸爸的事情,因为有一次我生日的时候,我问过妈妈为什么爸爸没有回来。妈妈并没有答我,只是抱着我哭。。妈妈还对我说,爸爸其实很爱我。那时我还小,不懂得什么叫爱,更叫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抱我的时候会那么伤心。我只是知道,爸爸很久没有这样抱我了。这个不懂是不是叫思念。我以为自己恨爸爸的。

 

***

我站起身,离开房子。

蛋糕屋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,虽然那些只不过是面粉团。我在蛋糕与面包的走廊慢步着。
蛋糕屋和咖啡厅最大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。如果咖啡厅等于寂寞的话,那蛋糕屋就等于开心。好像一个小女孩在蛋糕屋里看到巧克力蛋糕的那种开心。那如果在蛋糕屋喝咖啡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?我想罢了。

『先生,我们要打烊了。你要买些什么吗?』 柜台小姐发现我没有买面包的心意后,借故提醒。我望了望表,才发现时间已经很夜了。我对她笑了一笑,然后走出蛋糕屋。中断咖啡厅和蛋糕屋之间的故事。

其实它们的故事并没有存在过,就像我对爸爸的回忆也没有存在过。这些不存在的回忆有一个特别的名字,叫做幻想。

红绿灯上,有个小红人站着。我站在它的对面,中间有很多车辆。闪过,但没有阻挡我的视线。我的回忆也是没有走动,只是一个固定的画面。我只是记得爸爸对妈妈说话的背影,还有不懂是不是属于爸爸的声音。我的回忆很死板,也许是太少的关系。或者可以说怨恨占据幻想的空间,我已经没什么空位了。

小红人穿上绿装,在灯罩内跑动。我随着路人的推挤,越过了马路。电器店前有几个人站在那里,观赏免费的电视剧,还有一个乞丐。想不到电器店的奢侈竟能让乞丐多了娱乐。看来奢侈不是一件坏事,我丢了个白眼给他们,然后到处走走。附近的回教堂在祈祷,我伸了伸头,发现不到回教堂的痕迹。七点了。

『要迟到了。』 我自言自语,然后加快本身的脚步。影子似乎发现到我的着急,自动脱离我的身体,贴到墙上。是想要减轻重量么?前面的修车店有个人不安分地走来走去。

『对不起,我迟到了。』 我走过去,假装喘气地说话。

『真是的,我们都要关店了。』 那人是埋怨地说话,然后把钥匙扔给我。『去拿你的车。』 他指了一辆车后,就去关店了。没有给我投诉的机会。我看着自己的影子,然后对它说了声谢谢。后面那个人对我随便地嗯了一声,算是答复。

啧。我嘲笑。

汽车是我昨天送来的。那时的刹车系统不是很好。我这个人很安全,虽然不是很在乎自己。我在测试了刹车系统后,把车驾走。影子跟不上去我,消失在后面的街道。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,抛下影子是我最后的决定。原本,想站在那里,等到太阳下山为止。那时,街灯还亮着。

我驱车到一个十字路口,在拐一个弯就到我家了。我哼着拍子,让我前面的路人越过马路,这里的交通灯都正常的操作,我是一个正常的人,所以我拥有正常的耐性。我在赞美自己后,灯罩内的小绿人结束了永远不会完的赛跑,站在那里。路人止住了脚步,不是遵守规则,只是确保个人的安全。

我换去一号档,把车驶向我家的方向。再过三天就是父亲节了,街上的店都挂起促销的布条。父亲节一定要从商店买礼物,这个从商家想出来的点子已经变成传统。电台的DJ还在介绍父亲节的由来。与其说介绍,不如说是报道。我关掉那个无聊的电台,继续踩着油门。前方路口的车子已经停下。我把汽车徐徐地移动,转向目的地。

一辆闯红灯的卡车在我左方高速移动。我转右后,看了望后镜一眼。在轻微的摇头,就没有继续再看。车子往左方急速旋转,我把额头流的血抹掉,然后连忙控制驾驶盘。刹车系统并没有失效,但巨大的冲撞力引导整辆车继续移动。火花。轮胎与地上的接触不自然地摩擦着。半脱落的车门在后面被拖着旋转,与地面的热情擦去火花。我极力控制着车辆,很可惜我失败。

忽然想起一个关于烟花的故事。
我隔着一座建筑物,发现了烟花的灿烂。我想接近它,于是一步步地走向烟花。一开始烟花越来越大,越来越美。之后就被我前面的建筑物挡着了。除了声音,我什么也看不到。感情是不是也是这样子,当远看的时候,发现这是一段很美丽的感情,但在接触的时候,却发现,原来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的障碍物。

车子继续转动。我放弃扭回车子的计划。猛击了驾驶盘一下,然后躺下。冷笑。车子继续往电灯柱冲去。
我望了望后视镜,卡车的司机已经站在车旁,不知所措地看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旋转地撞向不远处的电灯柱。我在听到巨响后,感受到自己冲向前的速度。双脚明显地感受到挤压,胸口在受到轻微的撞击后,及时地被气袋弹出。但是我却撞向右边的车镜。

后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,我在失去意识,我听到遥控的关门声。这个时候还可以腾出时间关门。可能这是人类在社会寄居多年的自然反应,自私是我们内在的自卫武器。我微微笑,然后躺在玻璃碎中间。在等待人家开门的期间,我不小心失去了意识。眼前很黑,我只能听到外面很吵。脚步声,车笛声,吵架声,喧哗声,讨论声。然后,渐渐地,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。

我现年二十一岁。就连下个星期的二十二岁生日都还没过到。很可惜,我不是七月三号出生的。因为七乘于三得二十一,那我就死而无悔了。我在昏睡的脑里乱乱想东西。然后,虚幻似地盖了自己一巴。然后希望自己开眼睛,醒过来。

我看到的,还是很黑。不,不能说看,只能谁是能感觉到的只是黑。

***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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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KHoe9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8) 人氣()